《断背山》:生死契阔的同性恋歌 │老电影.心故事

作者:系统管理员(2015-09-14)

 

外文名称:Brokeback Mountain
中文名称:《断背山》
出品时间:2005年
制片地区:美国
导 演:李安
主 演:希斯.莱杰,杰克.吉伦希尔,安妮.海瑟薇
类 型:爱情,剧情,西部,文艺
获奖记录:第78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导演、最佳改编剧本及最佳电影配乐奖等近百项奖项

文/芊科 原载/《青年心理》

剧情介绍

1963年,在美国怀俄明州断背山附近的广袤农场上,年轻的牛仔杰克和艾尼斯相遇,并且一起承担了牧羊的工作。高山牧场里的生活单调而艰苦,开朗的杰克和内向的艾尼斯在相互照顾中渐生情愫,两个19岁的男孩发展出一段真挚深刻的同性恋情。

放牧工作结束后,迫于世俗禁忌,杰克与艾尼斯踏上各自的生活旅程。艾尼斯在怀俄明州娶妻生子,过起平凡琐碎的日子;杰克娶了农场富商之女,住在德州。两个人相隔遥远,但感情并未冷却,四年之后的重逢让两人更加看清了自己的内心。于是在随后的十几年中,他们每年都以钓鱼为名重回断背山。后来,两人的恋情被艾尼斯的妻子发现,艾尼斯为此被迫离婚,但在心理压力下,他仍然无法答应杰克一起生活。待到艾尼斯有所醒悟时,杰克却意外身亡。艾尼斯在收拾杰克的遗物时发现了两人年轻时的衬衫,他才明白杰克对他的爱恋至深,而自己对杰克也是如此。他用余生将回忆珍藏,虽然斯人已逝,但见证感情的还有那壮美苍郁的断背山……

心理分析

电影《断背山》让我们感受到真爱的力量、现实的无奈和生命的无常。以下透过两人感情发展脉络里的微妙镜头,细细回味人物的性格及其情感状态,从而对人物的心理展开分析。

细节一:初夜

寒夜里取暖,杰克主动拉过艾尼斯的手臂,艾尼斯惊坐起身,撕扯着和杰克相持,最终接受了杰克的爱意。激情过后,艾尼斯冷淡地避开杰克,并对杰克申明仅此一次。杰克说这是我们的事,与别人无关。但艾尼斯坚持说自己不是同性恋者,杰克只好说我也不是。

寥寥数个镜头,表明杰克是敢爱敢恨,不顾忌旁人眼光的人。而艾尼斯由惊慌到接受又再抗拒,反映出他内心挣扎、�徨的复杂情绪。这里呈现出两人的性格基础,杰克开朗坦率,艾尼斯内向拘谨,这也为日后两个人不同的感情态度做出铺垫。

细节二:情定

第二夜,艾尼斯在篝火旁犹豫一阵,还是欲拒还迎地靠近帐蓬里的杰克。杰克深情地贴近他的脸,两个人深情拥吻。杰克耳语般地说着“没关系”,温柔地把艾尼斯搂在怀里,像是安慰一个无辜的孩子,充满爱怜和疼惜。

极力否认自己是同性恋的艾尼斯情不自禁,给杰克的信息是他有情但心存恐惧,而杰克一句轻柔的“没关系”传递出“别害怕面对自己、别害怕爱我”的安慰与鼓励。这一夜的相拥而眠明确了他们相爱的关系,也反映出他们情感互动的方式。

细节三:惜别

要下山了,艾尼斯闷坐着迟迟不动,懂他心事的杰克逗他开心,艾尼斯对杰克的轻松态度赶到恼火。打闹中杰克不小心把艾尼斯的鼻子碰出了血,他心疼地冲过去察看伤势,却挨了艾尼斯一拳,两人的衬衫沾染了彼此的血迹。下山后,寥寥的话别,开车离去的杰克在后视镜里不舍地看着艾尼斯渐行渐远。艾尼斯自顾自走了一段路,忽然跪到墙角呕泣。

两个人离别时粗犷的举止背后蕴含着丰富细腻的情感。艾尼斯不善表达,反应是内敛痛苦的,对重逢无望而泣。杰克强作欢颜,虽然深怀失落,但决心第二年再来,因此尚存希冀。在断背山的怀抱中可以坦白性情,回到仇视同性恋的现实环境里,两个大男孩显然没有做好离经叛道的心理准备。

细节四:重逢

四年后,杰克联络到艾尼斯,千里迢迢来看望他。艾尼斯从早上等到黄昏,相见一刻他冲动地拥吻杰克。艾尼斯和杰克又回到了两人世界,月夜,篝火,艾尼斯幸福地仰望夜空。杰克深情地说:“其实我们可以像现在这样,永远在一起。”但艾尼斯不敢反抗世俗,提醒杰克:“如果我们之间的这些事情,在错误的时间、错误的地点被别人发现,我们就完了。”进而他告诉杰克,自己童年时亲眼见到同性恋者被残害的场景,说服杰克打消心思。杰克神情忧伤,但还是听从了艾尼斯的话,继续忍受。

这一段细节,进一步展现了两人不同性格下的爱情观点,也给我们一把了解艾尼斯心理状态的钥匙。九岁被的父亲强迫看到的同性恋惨死的一幕,无疑在他脑海中烙下了无法磨灭的恐怖记忆。与杰克的相爱是对艾尼斯道德观和伦理观的背叛,使他诚惶诚恐,因此不得不躲在娶妻生子、勤恳养家的正常生活里。但是,从他对杰克的爱恋中,我们能够看到他心中的矛盾和挣扎。与艾尼斯不同,杰克的矛盾和苦闷是因为艾尼斯对感情的隐忍和疏离。

细节五:追逐

此后经年,杰克每年不辞劳苦远道赶去和艾尼斯相会。得到艾尼斯离婚的消息,杰克满怀希望地赶来,指望艾尼斯给他一个许诺。然而艾尼斯用女儿和工作搪塞了他。杰克黯然离开,14个小时的长途跋涉,换来淡然的回绝,空旷的回程路上,杰克克制着伤心的泪水。

艾尼斯不想失去掩人耳目的婚姻,杰克却期盼早日结束所谓的正常生活。他试图在多年的相处中等待艾尼斯具备勇气,然而艾尼斯心里却有太多梳理不清的东西,责任、道义、社会规则、他人,还有自我认同,这是所有同性恋者势必面对的问题。

细节六:永别

又一次见面临别时,艾尼斯希望推迟下次见面的时间,杰克苦涩地说,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永远不够。艾尼斯对杰克去过墨西哥分外狂怒,杰克悲伤地回应:“你根本不会知道我心里有多苦!我真希望知道怎样才能放弃你!”闻听此言,艾尼斯情绪崩溃:“我无法再忍受下去了,杰克”。

杰克的记忆闪回到二十年前,断背山上艾尼斯从背后温柔地抱住他道别,杰克眼中充满柔情和憧憬。可是回到此际的别离,杰克的眼神已经没有璀璨的光芒,只有深邃的绝望。这一次,他们永别。

生死契阔的同性恋歌

性格决定态度,态度影响人生。电影是人性的再现,个性迥异的杰克和艾尼斯及其面对感情的态度都有很显著的代表性。

杰克的爱情观是纯粹的本性的,他不压抑自己的情感和欲望,有健康的自我认同。牧场主、酒吧牛仔、岳父都曾先后奚落过杰克,他为自己的同性恋倾向同样承受着流言蜚语和社会歧视,只是他不准备妥协,不准备迎合世俗社会的要求和价值观。他对妻子并不隐瞒艾尼斯这个人的存在,敢于和骄横的岳父正面对抗,敢于在社会禁制下特立独行。杰克是完全接受自己的性取向、尊重自己、坦然磊落的那部分同性恋群体的代表。

艾尼斯的爱情观是矛盾的压抑的,童年的阴霾使他被迫接受了同性恋是错误的、罪恶的这种观念。在有西方宗教传统的家庭中成长,他对自己的同性恋倾向有着沉重的内疚和羞耻感。他不能像杰克那样坦然接受自我,在认知和情感的激烈冲突下忍受着折磨,他时刻恐惧一旦秘密泄漏将“名声尽丧”而失去生计,甚至他和杰克都会遭受恶毒的惩罚。在现实社会中,确实不乏和艾尼斯一样心理压抑、行为退缩的同性恋者,这也让我们更清楚地认识到一个问题:同性恋者的最大敌人并非社会舆论,而是对自我的接受与否。

同性恋(homosexual)一词是用来形容人类的一种感情或行为,指一个人对相同性别的人产生爱慕的感觉或性爱的吸引。人类的发展史中曾先入为主地把“同性恋”错误归为“心理病态”和“行为反常”,但伴随着人类对自身认识的开阔和深入,“同性恋”正逐渐被人们了解和认同。一个人的性爱取向受多种因素的影响,目前在科学上尚没有明确统一的解释。除了生理因素的本质论和心理社会因素的建构论之外,还有一些心理学家认为,人类的性倾向天生就有双向发展的可能。同时心理学家还发现,要把一个同性恋者变为异性恋,是极其困难的。

在长期的社会压迫下,很多同性恋者由于不能接受自己,抵御不住压力,出现抑郁、恐惧、焦虑等心理问题和酗酒服药的行为问题,但这并非是同性恋本身的问题,而是同性恋者在存有歧视和偏见的社会环境里的心理反应。当这种心理反应严重影响正常的生活时,就被认为是性心理障碍。

因此对于同性恋者,关键不是如何逃避压力,如何改变自己,而是尊重自己和认识自我。同性恋者并不一定必须“出柜”面向世人表白,最重要的是对自我坦白,能够接受和承认自己的同性恋倾向,并知道这种感情也是人性的一部分。敢于正视真实的自己才有向家人乃至社会澄清的可能。表白的意义,不仅在于减轻同性恋者自身的心理负担、提升自信,还可促进朋友和家庭关系的诚恳和深入,以及社会对同性恋现象的理解和认同。

杰克对艾尼斯的爱,包含很多疼惜和保护。虽然艾尼斯一次次的退缩让他心碎,但他也明白艾尼斯隐忍的痛苦,也因此对艾尼斯有更多的包容和体恤。压制的处境、沉闷的家庭、屈指可数的暂短相聚……可以想见杰克内心的痛楚,但这些艾尼斯都看不到,因为杰克每次都以最饱满的热情、最热烈的爱去照亮他的心。如果不能与你相依相偎,就让我的衬衫拥抱着你的衬衫,杰克以两件衬衫这样深沉细腻的方式表达长情。

内敛的艾尼斯,如同他喜欢穿的格子衬衫,有很多挣脱不开的内心枷锁。杰克仿佛是他黯淡生活里最明亮的星光,带给他最美好的生命体验。纵使他始终处于敢爱与怕爱、自我与非我的冲突和煎熬中,但他本心一直是深爱杰克的,克制和隐忍是他守护爱情的方式。19岁相逢在断背山,落魄的艾尼斯手中只有一个纸袋的唯一财产,二十年后他手上还是一个纸袋。不同的是,纸袋里面满溢着杰克对他一生的爱,苍凉但是温暖。

很多人对同性恋有一种误解,以为这种关系只有性爱行为别无其它。《断背山》却向人们展现了同性爱情真实丰富的内涵,相同性别的伴侣之间同样包含关怀、爱慕、承诺、责任以及矛盾和纠结,包含尊重对方、认识自我的需要。同性恋情作为一种爱的方式存在,也应该是有尊严、有质量的。无论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,每个人都有平等权利去过自己的生活,去爱其所爱。而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,一个人只有知道自己是谁,有勇气追随内心的情感和自己的人生,才是一个人真正生活的开端。

影片的结尾,衣橱内,衬衫被艾尼斯置换了位置,他用自己的衬衫拥抱住了杰克的。一如曾在杰克记忆里念念未忘的那个背后的拥抱,以凝固的姿态,守护爱情的甜蜜。多年以后,艾尼斯终于领会,无论承受多少鄙视与责难,真正的爱情都是值得守护的,而此时,他也接纳了内心真实的自我。

电影里如诗如画的“断背山”,象征了一个摆脱世俗伦理偏见,回归纯粹自我情感的世界,是两个牛仔生死契阔共同向往的地方。电影外的世界,是这个越来越多元化的时代,伴随着心灵的感召和人性的觉知,祈愿每个人都开阔心胸,尊重生命,绽放自我,拥抱真爱!